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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全家老小齐上阵开始挖红薯的时候,天已经有些冷了。

  那些年,地里除了红薯,好像什么也长不好。大人举着三齿钉耙在前面挖,娃娃跟在后面搓掉红薯上的泥土,归拢成一堆。不断的有红薯从地里被挖出来,一眼看不到头。风很冷,娃娃的手指头冻得和红薯一个颜色。

  红薯搬回家,在院子中间堆得像山一样。挑出来没有伤疤、没有蹭破皮的,放到红薯窖里,存储一冬天。破了的,半截的、模样长得不周正的,洗干净了拉到打粉的人家去,粉碎了晒成粉面子,可以挂粉条,做凉粉。母亲还把一些红薯切成片儿,晒干了磨成红薯粉。

  红薯不是主粮,但冬天里几乎餐餐都有,人吃好的,猪吃烂的。一口大锅添上水,红薯摆在铁箅子上,架柴点火。蒸红薯要一鼓作气,中途不能揭开锅盖,不然红薯就“气死”了。“气死”的红薯外软里硬,掰开呈紫青色,像人生气了的脸,几乎不能吃。蒸熟的红薯,颜色外形都好的,挑出几个来尝尝,留下大部分,抓几个捏烂了,搅和在泔水里,喂给猪吃。老品种红薯细长,色白,蒸熟了掰开有个白色的芯儿,咬一口,干面。有一个品种叫农大红,个头奇大,颜色深红,蒸熟了软烂,纤维很粗,不面,只能给猪吃。

  早饭是九十点钟吃。小米稀饭可以煮红薯,白面撒的拉焖(粥)也可以煮红薯。菜都是腌的芥菜疙瘩,酸溜溜的。中午两三点吃的常常是面条,炒点葱花。有时变个花样,母亲会用红薯面压顿饸饹。红薯饸饹必须热吃,凉了就硬得像根钢丝。有人正吃着饭,忽然面目僵硬,这是被红薯饸饹噎住了!赶快舀瓢水,咕嘟咕嘟灌下去,一口气才能缓上来。现在饭店里也有红薯饸饹卖,切成寸把长,用蒜苗、肉末炒了,一桌人上一盘,一人尝两口,金贵,那是无论怎样都噎不住的。

  地里的麦穗小得像是苍蝇头,打不下粮食,就是红薯产量高。有一年大平大整大会战,年三十了还不歇。父亲下工回来,往炕洞里扔进去两个红薯说,吃过饭还让夜战哩,带俩热红薯抵抵饥。到城里去看亲戚,装两碗小米,拎一袋红薯,亲戚很喜欢。

  我们村有个人每年大年三十带上两笼红薯去县城卖。大年三十本没有集会,但总有人年货没办完,所以大年三十有了半天会。一大早去,城里人想起来过年要炸红薯丸子,要蒸红薯碗子,想吃蒸饺了面里掺点红薯甜甜的软和又好吃,农村亲戚的红薯还没有送来,那就买几个。买得人少,卖的人更少,年年三十红薯都能卖个好价钱!

  雨水过后,天渐渐暖和,窖里的红薯剩下不多了,饭里的红薯也越来越少。余下的红薯,惊蛰后要育秧。待到寒露霜降,吃红薯的日子就又来临了。

  小时候红薯吃得多,长大了几年不吃都不想。家里有人要吃,我就说:烤着吃吧。红薯洗干净,外皮抹点清油,在烤箱里烤到外皮膨起时,再多烤十分钟。红薯取出来,外面三五毫米厚脆脆的一个焦壳,里面的肉细细糯糯的,烫得嘴吸溜吸溜,比街道上卖的好吃多了。

责任编辑:张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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